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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地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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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裏唯有儲君可穿杏黃, 陸敏不必看他的臉,只看那青青一頭寸長的發,便知是趙穆, 也不驚動他,帶上兩個小丫頭轉身就走。

“陸姑娘!”郭旭迎面將陸敏攔住, 低眉笑道:“太子殿下聽說您要麻雀,這不正替您套了網子籮了麽,您又何必求著四皇子再四處找籮下套?”

陸敏欲要趙稷幫忙籮麻雀,也不過剛剛才在皇子殿與趙稷耳言過幾句,出殿才幾步, 趙穆便將籮都支起來了。

郭旭往前逼一步,她便往後退一步,再退一步踩到裙腳往後一仰,陸敏失聲驚呼,卻是落到了趙穆胸膛平坦的懷裏。

她轉身便是一腳, 踩在趙穆的腳上還揉個圈兒:“小人,我費心費力幫你,你倒拿我作趣兒。我不要你的麻雀,籮再多也不要。”

趙穆噗嗤一笑,一只繩子拴了七八只麻雀在半空撲騰:“麻雀都長的一樣, 難道是因為人不同,你才不肯要我的。”

他往前一步,俯肩,湊唇在陸敏凍的紅彤彤的耳廓側, 輕吹了口氣聲音柔柔:“或者說,還是你更喜歡老四,才喜歡他的麻雀?”

活了二十七歲的陸敏覺得這像句流氓話兒,又不好說自己懂得這種隱喻,越發覺得趙穆可憎,指著他那一串撲騰的麻雀道:“你若敢送進清寧殿,我就告訴所有的公主你在興善寺吃壞肚子拉稀拉到暈厥的事兒,叫她們狠狠笑話你!”

小男孩總是愛面子的,尤其在姐妹們面前。趙穆果然害怕,一松手,趁雪籮來的麻雀帶著繩子全飛了。

陸敏不由一陣笑,帶著兩個小丫頭疾疾而去。

約莫不過半個時辰,趙稷便帶著趙秉來了。陸敏忙前忙後,親自在後殿上上下下找籮找線找谷子。

雪後清閑,陸輕歌也阻了所有理事尚宮,抱個暖爐站在後殿廊廡下,笑看陸敏籮麻雀。

趙稷拴繩架籮,趙秉扯著陸敏的裙子,急的直搓手,恨不能立刻籮只麻雀來頑兒。

皇後宮中雖有百具,卻只是祭祀時呈樣用的,那籮以精鋼制成,又重,又不好用,唯有趙稷才能搬得動它,但因其顏色鮮亮刺眼,麻雀根本不會鉆進來。

幾個孩子擺弄半天滿頭大汗,陸敏忽而一拍腦袋道:“姑母,我記得後苑那棵石榴樹下的地窖裏,有幾面竹籮,是去年容嬤嬤幫我曬過女貞子的,要不,您陪我一起去找找?”

陸輕歌最怕陸敏不肯留在宮裏陪自己,但因陸敏在跟前很不守規矩,她又怕宮妃公主們要起閑言說陸敏,與她同頑時,身邊除了親近耳目,其餘宮人一概避之於外。

此刻身旁除了一位徐尚宮,再無女官相陪。

陸輕歌指那徐尚宮道:“陪小麻姑前去取籮,小心地窖檐低,勿要碰了她的腦袋。”

徐尚宮上前,欲去。

陸敏卻咬著牙撒起了嬌:“不要,我要姑母陪我去,多少年咱都沒有一起籮過麻雀了,今兒必得你全程陪著我。”

陸輕歌無奈應道:“也罷,姑母陪你去。真是越大越嬌,慣的沒樣子了。”

將所有人摒除在地窖外,陸敏帶著陸輕歌進了地窖,沿石梯而下時,陸輕歌護著她的額頭,輕聲責怨道:“麻姑,你每每回家一回,再入宮便有些驕縱太過,可見你娘沒有調/教你,這樣的性子,即便生的再美貌,將來總不好母儀天下做皇後的,明白否?”

地窖中再無旁人,陸輕歌這是在坦露自己的真心:“姑母這位位置,將來是屬於你的,外面那些皇子,誰能娶到你,誰才能做皇帝,明白否?”

燈下,她笑的妖艷而又淒涼,忽而伸手撫過陸敏的臉:“所以,從今天開始就不要再回家了,好不好?”

陸敏往後退了兩步,忽而伸出手,顫聲聲指著臺階盡頭潮濕幽暗的地窖道:“姑母您瞧,那是什麽?”

陸輕歌提燈轉身,燈火照耀下,鋒利而又高豎的長矛豎著一排排、長劍、戟、長斧、長/槍,冷兵器幽光暗暗,擺滿整座地窖,另有胄甲若幹,駑不下十張。

這那是什麽地窖,這分明就是個兵器庫。

陸敏道:“姑母,私藏甲胄三年就算謀反,駑有一張已是重罪,您這清寧殿裏的兵器,都是打那兒來的?”

陸輕歌自己顯然也嚇壞了,楞了半天忽而咬牙道:“賈嬤嬤,她這是不想活了!”

清寧殿私藏兵器一事,上輩子還是陸輕歌半夜誘殺大皇子趙程時,陸敏才知道的。那夜陸輕歌約趙程至清寧殿,二人不知為何而吵鬧起來,賈嬤嬤帶人將趙程並其幾個侍衛圍殺於清寧殿中。

從那一次開始,陸輕歌再無退路,全力開始控制敬帝,並且□□。

當時,陸敏以為私藏兵器之事是陸輕歌自己的主意。但重活一世,她押準陸輕歌應當是由賈嬤嬤操縱,於是想賭一把,提前叫陸輕歌知道此事。

若果真陸輕歌由賈嬤嬤操控,她應當會立刻就除掉賈嬤嬤。

陸輕歌往後退了兩步,差點摔倒在地,扶過陸敏剛要說什麽,忽聽外面遠遠一陣沈沈笑聲,一人道:“皇後又調皮了,竟自鉆地窖尋竹籮。也罷,叫朕也看看你這一國之後的地窖裏,除了竹籮還藏著什麽寶貝,可好?”

若叫皇帝看見這些兵器,只怕整個陸府上下都要被齊齊端掉。

陸輕歌面色慘白,連連幾步跳上臺階道:“皇上,臣妾這就出來!”

陸敏眼尖,早尋到了一面竹籮,抱著就往臺階上跑,倆人還未觸到地窖之門,敬帝已經推開門,要進來了。

陸輕歌先閃出去,連忙將門關上,笑道:“皇上怎的這會兒過來了?”

敬帝負著一手,淡淡問道:“麻姑了?”

陸輕歌臉色慘白,晃得幾晃,再輕輕開地窖門,陸敏從裏頭鉆了出來,手中一面竹籮,笑著給敬帝見禮:“臣女見過皇上!”

因為不是自己的女兒,不必立為父的威嚴,敬帝在陸敏跟前一直頗為隨和。他俯腰笑道:“除了竹籮,你姑母這地窖裏,還有什麽寶貝?”

他說這話的時候,眼角不停覷向陸輕歌。

陸敏抿唇一笑道:“還有女貞子,那是給我壯枕頭用的。還有……”

“大約還有個男人?”敬帝忽而一語,驚的陸敏也變了臉。

陸輕歌挽過敬帝的胳膊道:“皇上,當著孩子的面,您這話可……”

敬帝還是逗孩子的笑,但臉色已經不對了。他作為皇帝,對於嬪妃們各種不貞的懷疑,當是從在東宮的時候,當時的一位良娣與侍衛私通時種下的心結。

那位良娣與侍衛通奸也就罷了,叫敬帝撞見時,恰在交/媾,那良娣還不停的叫敬帝太過古板,物兒不硬活兒不好,不如這侍衛有趣,醜態百出,浪聲大作。

敬帝將那良娣□□著吊在她的寢殿中,閉鎖宮門,直到良娣皮肉全脫,只剩一具白骨,猶不解恨,還要鞭骨洩恨,最後挫骨揚灰。

他拉起陸敏的手,就要推那地窖的門,而陸輕歌臉色早已白成了一張紙。

陸敏本為警醒姑母,不期竟要鬧成這樣,一只手按在那道門上,叫敬帝壓著剛要推門,便聽外面一人叫道:“父皇!”

敬帝回頭見是趙穆,問道:“何事?”

趙穆還是那比明黃略暗,略顯古樸沈雅的杏黃色儲君常服,身段修長,白膚如玉,一雙鳳眸微垂,慣常在老爹面前充乖巧的樣子。

他上前一拜道:“昨夜在朱鏡殿請同安法師講《楞枷經》,兒臣因也曾循入佛門,感慨頗深,書成感言一卷,想要呈於父皇覽閱,但不知父皇可有空否?”

殺人太多,怕夜半鬼敲門,所以戾者也信佛法,總是希望佛菩薩能護佑自己免遭惡鬼纏身。敬帝總算撇下地窖,招過陸敏道:“麻姑替咱們籮雀,朕也正好看看,圭兒在興善寺出家三月,有些什麽感悟!”

他這一說,陸輕歌大松了口氣。勾唇嫣然一笑,螓首微側,輕輕說了句什麽,即刻惹得敬帝哈哈大笑。

陸敏聽到了。她說:“您昨兒伺候臣妾厥過去倆回,若再找男人,臣妾也是受不了皇上您,要自尋死路了!”

這大概是一個女人能給男人最大的誇讚了。

趙穆當然也聽到了,他一雙狹長的眸子裏滿是鄙夷與厭惡,仿佛那正在調情的帝後,是兩塊腐爛,骯臟的壞肉一般。

陸敏直覺趙穆這是在幫自己,暗道莫非他也重生了?

再一想也覺得不對,畢竟籮麻雀不過臨時起意,清寧殿地窖私藏兵器的事,就算上輩子也很少有人知道,趙穆逃亡在外更不會知道,難道說他在這清寧殿有眼線?

帝後已走,後苑止剩他們二人。趙穆忽而勾唇一笑:“你大約是在想,趙穆怎麽會知道小麻姑腦子裏那麽多的事兒了,是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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